北國村姑

(2015 Nov. 寫的) 女兒有時候讓我感覺到她不像六歲, 比較像是大人, 上個禮拜一她生病發燒, 我在家照顧她一天, 隔天, 我因為被傳染也發燒, 整個人十分痛苦(發燒39度, 果然不同一般的38度),她十分了解我的苦痛, 因為她昨天就是這樣. 在看電視的時候, 我擔心的說, 不知道等會兒要怎麼去接弟弟, 發燒成這樣, 開車很危險. 她很猶豫的想了想, 說: 媽媽, 等一下我可以去接弟弟. 妳在家休息吧. 我知道她很害怕, 從家裡走到托兒所約十五分鐘, 要她這樣的小孩自己走大概要更久. 中間要經過大馬路, 又要過橋, 我可以想像她自己一個人走, 卻無法想像她帶著弟弟, 太難了. 我抱著她說: 有她那句話就夠了. 媽媽已經覺得好很多了. 這又讓我想到她上回在滑雪時, 我叫她自己一個人坐吊座上山再自己滑下來, 因為媽媽不能不陪弟弟, 她本來說不要,後來被我逼了, 又超想玩, 只好硬著頭皮上場. 就這樣, 一次又一次, 她說: 媽媽, 自己一個人, 沒有人帶, 比較好玩耶. 我很替她高興, 也替自己和弟弟高興,也許明年我和弟弟就可以開始學習滑雪了. 回家的路上她很累又很開心地告訴我: 媽媽, 我剛才很害怕, 可是我告訴自己不要怕, 然後, 我就唱歌, 我自己編的歌, 唱說, 不要怕, 妳可以做到, 自己從山坡上滑下來, 妳可以的. .... 這樣, 我就不怕了. 我又很感動的問她:是不是中文的? 結果, 她編的詞竟是瑞典文的.... (什麼? 大怒...)

(2015 Oct. 寫的) 搬來瑞典後我一直對她的醫療體系很失望, 因為台灣的診所及醫院到處都是, 在健保疪佑下, 生病看醫生真的是又快又便宜. 反觀在瑞典, 看個醫生要先打電話給語音系統登記, 然後護士才會打電話來問你怎麼了, 她會先試著打發妳, 如果妳一直堅持, 她才會幫妳約時間看診, 這可能是同一天, 也有可能是下個禮拜, 看你病得嚴不嚴重, 又醫生有沒有空. 因為這樣, 我常常很多時候都是自己咬著牙, 在家睡幾天, 讓那個病症過去, 不然就是吃幾片藥房買的藥丸, 過個幾天就好了. 醫療制度, 真的是身為住在台灣的人的享受. 這是住在國外台灣人的真心話. 但是有一點, 個人覺得瑞典醫療人員做得較好的: 在看診或問診時, 他們會花時間, 有耐心地對待病人. 因為通常我這個媽媽在查過許多網路上的資料後, 總是有一堆問題要問, 醫生總是有耐心地聽, 並且仔細地解釋, 在臨走前一定會再確認我沒有任何問題了, 才會離開, 或停診. 不像有一回, 我帶我媽去台南巿一家私人診所看喉嚨, 醫生為了多看幾個人, 我媽在被醫生問診時, 下一個病患竟然就在同一個房間的門內等. 醫生與我媽的對話, 完全被另一個人聽到, 這真是對病人太不尊敬了. 接著在醫生看完後, 他就叫我們出去, 我說, 我還有幾個問題要問他, 醫生很不耐煩地說: 啊, 妳有什麼問題, 就回去吃藥, 下個禮拜再來看. 氣倒.  

(2015 Sep. 寫的) 這個小女孩很講究公平原則, 不過, 她講究的時候, 通常都是她覺得自己受益較少的時候, 舉個例子來說吧,當弟弟可以看巧虎時, 她就要玩iPad, 若是不被允許, 那就是不公平. 可是當她吃兩個糖菓, 而弟弟只吃一個, 她完全不會想起公平這件事.

(2015 Sep. 寫的) 那天在公婆家的客廳，坐在餐桌前要在電腦上工作，女兒在一旁玩著拼圖，她突然問我：媽媽，什麼是最重要的？ 我說：妳是指什麼呢？ 女兒：沒有什麼，就全部，什麼是最重要的呢？ 我一驚：嗯，這是很深的問題吶，世界上最重要的不是工作，是你的家庭。家人一定排第一。 她說：嗯。 我想了一下又說：還有，健康，健康也很重要。這也是阿公告訴我的。沒有了健康，什麼都不能做了。不能跑跑，也不能跳跳，更不能玩玩了。 她說：嗯。又繼續玩她的拼圖了。 多麼重要的問題，怎麼我一直會忘記呢？ 兩年前，我和牧師在火車上的一番話，他告訴我, 因為工作的關係, 他常常在人臨終前與他們對談, 太多數的人在臨死前的遺憾是：沒有能多陪陪家人和小孩。沒有人的遺憾是希望多工作一些。 於是，我快快關了電腦，把握和能小孩們一起玩的這幾年。

(2015 Sep. 寫的) 即使出國十多年了, 我講英文還是有中文腔地, 上個禮拜五, 和公司的同事們去參加威士忌品酒之旅, 遇到一位中國來的同事, 他說他聽不出來我有台灣腔, 因為他家媳婦是閩南人, 所以, 他可以很清楚地分辨出閩南人的腔調. 我突然想起: 鄉音無改鬢毛催. 唐朝, 賀知章的 《回鄉偶書》. 他很小就離家了, 在年紀大了以後回到家鄉, 卻發現口音沒有改變.  我呢, 因為從小就講兩種語言, 所以, 我的中文大概只有台灣人才聽得出來是帶有台語味的. 我的印度同事, 都是口音超重,有時候我真的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雖然我已經很認真地豎起耳朵來聽. 我們家小孩因為爸媽的關係, 他們的成長環境有三個語言要學, 中文(媽), 比利時文(爸), 和瑞典文(住的國家), 這三個語言他們都聽懂, 也會講, 也許沒有很專精, 但都可以溝通. 接著, 我們讓情況更複雜一點, 我們兩個大人都講英文, 所以, 女兒聽得懂日常生活百分之六七十的英文, 再加上弟弟的關係, 我們全家都在學手語, 因此, 上上下下加起來, 一共五種語言. 很可怕吧... 光聽都快頭暈了. 我不曉得女兒的中文是什麼口音, 瑞典文是否帶有中文口音, 還是比利時文帶有瑞典文口音, 總之, 我是一個學不好瑞典文的人. 其實會想要寫這件事, 其實是因為最近又在思考人生的目的了, 到底, 我目前是真快樂嗎? 還是都在苦中作樂呢?荷蘭家庭想要搬回荷蘭了, 伊朗家庭下週就全家搬到瑞士了,我們呢

今天是世界唐氏症日，每年的三月21日是聯合國訂定的世界唐氏症日，暗喻唐氏症者的第21對染色體有三個染色體。昨天在瑞典的許多人都穿著不同顏色的襪子，以行動支持每個人都是不同的概念。我問女兒知不知道為什麼大家要穿不同顏色的襪子，她說：因為有一個小女孩覺得她的姐姐很棒，可是她的姐姐跟別人不一樣，她有唐氏症，所以她要大家穿不同的襪子。 我的心裡振了一下，趕快抓住機會告訴她，妳的弟弟也有唐氏症，所以他也是很棒的，他只是學習很慢，所以，妳也要對他很好。女兒點了點頭，好像懂了。這四年來，我們一直都不知道要怎麼告訴女兒這件事，因為，我們不希望她把這件事當成定義弟弟的因素，也不想很嚴肅地跟她解釋，好像這是什麼天要塌下來的事，弟弟還是和其他小孩一樣，都是愛玩，有好奇心，有時候有點調皮的小孩。我很高興學校的老師解釋了「rock socks」的典故，我們心裡的一顆大石頭終於放下，就在世界唐氏症當天。 過了幾個小時後，我們一起在畫畫時，她問我：媽媽，有唐氏症的小孩，有什麼不一樣呢，比較好玩嗎？ 我說：嗯，其實每個小孩都不一樣，所以，其實蠻好玩的，媽媽有不同的挑戰。妳的一個同校同學也是有唐氏症啊，他是不是叫做李歐？ 女兒說：他不是唐氏症，他不會講話。 我說：他是，因為我們有和老師談過他。弟弟雖然也是唐氏症，但他會講話，雖然還講不清楚，但長大一點就會了。 四 年前弟弟出生的時候，全家沈浸在哀痛中，我不停的整整哭了三個月，只有姐姐是唯一真心高興她弟弟的降臨的，四年的時間，每一天我們都愈加確定姐姐一開始就 是對的。現在我們都不哭了，我們很感恩他健康又可愛。他打破了所有人的預期，他聽得懂三種語言，還會比手語，他會自己餵飯吃，吃完會拿碗盤去放好，他小時 候比較常生病，但長大後情況改善很多，他也愛看書，聽故事，看巧虎，愛踼足球，愛跳舞，當我們家有一群朋友來玩音樂時，他可以拿著他的小吉他，乖乖坐一整 個小時，和真正的音樂家jamming，他三歲就會數一到十，用三種不同語言數，他也有調皮的時候，生氣時還會打人...這是我的唐氏症兒子，不一樣，但 是很棒。